钱祖荣

2015年9月3日上午，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活动，在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的时候，我从电视直播节目中看见一批精神矍铄的抗战老兵乘車方队通过天安门城楼后，深感胜利果实来之不易。同时，勾起我对曾在南通大地上大展雄威的抗日名将陶勇(附图)司令的缅怀情素。

一、亲耳聆听抗战老前辈对陶勇将军的赞誉

1977年11月初，我由驻南通部队推荐，被考核，抽调至南京军区的一所軍队高校，参加恢复筹䢖活动，开始了10年的院校生涯。起初，我从事的是整理、编写教程、教材和教案的工作。我们这一批的几十个人，住在軍区大院内原名炮标的一座两层旧式老楼中。1945年9月9日上午，中国战区侵华日军投降签字仪式举行地点，即原中央军校大礼堂就在近旁(附图)。这座大礼堂也是新中国创建的第一所军校，即由刘伯承元帅任院长的南京军事学院的礼堂。有一天，軍区干部部副部长（许世友司令员的夫人田普为部长）吴一里（如皋籍，1941年参軍前任如皋县岔河区委书记时，原如皋县委书记唐如裕为其通信员，后任该校訓练部副軍职政委），把我们带到礼堂前上政治课，要求我们必须具有崇高的使命感和时不我待的迫切感，把因10年“文革”对軍队建设造成的损失迅速弥补起来，出色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为将军的摇篮再度培养岀一批批出类拔萃的将才甘当人梯、极尽己力。并指着我继续说：“若能出几个像当年在通、如（皋）、海、启地区使日寇和伪軍闻风丧胆的、我的老上级—抗日名将，原军区副司令员陶勇那样的著名人物，就更好了……”因为吴部长提到了陶勇在如皋等字眼，使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后来,他又多次给我讲述过陶勇将军的感人事迹。

1980年1月刚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谋长的张震将军（因病于2015年9月3日17时在北京逝世，享年101岁），有一次来学校视察，校领导请他在礼堂内给大家做报告。休息中，他和吴一里政委一起走。吴政委看见我，随意问了几句最近家里谁在这里带孩子之类的话，让张总长分析出我是南通人，于是说道：“抗战年代，南通磨练人。因为，入寇南通的日军是护卫入沪日军的侧翼，敌我双方的战斗频繁而激烈。”。接着，讲到在组建华中野战軍之后，他结识了在通、如、海、启地区坚持抗战的第3纵队司令陶勇，他称赞陶司令“英勇善战，智勇兼备，能出奇制胜……”最后一句说：“你们南通人，不应忘记陶勇将军哟！”短短几句话，使我对陶勇将軍更增敬佩和怀念之情。我到院校工作后，有一年由南京乘江轮回如皋过春节。时任江苏省统战部长（离休前仼江苏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抗战老前辈叶胥朝的夫人回如東与儿子过团圆年，给我留下南京梅园新村的家庭地址，要我常去玩。于是，在几次拜访老前辈的过程中，当年为配合陶勇率领新四军三纵队东进，对国民党江苏省保安一旅旅长薛承宗进行团结抗日谈判、并取得成功的首任如皋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叶胥朝的忆述，让陶勇将军在南通地区领导軍民抗战的英雄事迹，在我的脑海中越发明晰起来。加之我在南通部队时，还受到两次高层次的现场教育，终身受益。

1973年8月24日，粟裕大将在中共十大上再次被选为中央委员后，按计划又来到他亲手创建的苏中抗日根据地检查指导工作。一天，粟裕将军在南通军分区首长的陪同下，由南公园出发，驱车检查海防部队战备来到掘苴河闸上，时为作训参谋的我跟随团长陈开学在侧。面对滔滔海浪，粟司令满脸严肃地说：“1938年3月17日，日军饭塚部队在南通狼山附近的大姚港登陆，有一部分鬼子为配合行动，就是从当面海域抢滩上岸侵入内地的。当时我苏中軍区第4分区司令员陶勇同志，就领导当地軍民奋战在抗战第一线，最终取得辉煌战绩。当年南通地委所在地就选在附近的苴镇。在距此不远的东边长沙镇何家灶建立了我军第1个海防团”。 1975年2月调任南京军区政治委员的廖汉生将军，有一次在视察了当年闻名全国的海安角斜红旗民兵团后，由角斜镇招待所出发，沿老埧港海堤驱车东行，上午到达驻环港守备连防区海域的沙滩上，面对该连指战员和环港女炮排的民兵们说：“当年日本鬼子就是从这片海域爬上岸的，原军区副司令员、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将军，曾经就在不远处的丰利地区，率领军民狠狠打击过敌人且载入军史。我们要向陶勇将军学习，干部要有高超的指挥艺术，战士的枪炮要打的准……”

二、英雄谱中的跳跃音符

陶勇（1913—1967），原名张道庸，安徽省霍邱县人。1929年4月参加河南商城游击队。1941年任新四军第1师第3旅旅长兼苏中军区第4分区司令员，率部参加丰利、车桥等战斗。历任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南京军区副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陶勇将军在抗日战争中的英雄事迹，当年的通、如、海、启地区妇孺皆知，因文章篇幅限制，择书5则故事如下。 1、澡堂侦探敌情。陶勇将军曾多次弧胆潜入敌营侦察，也曾多次乔装深入虎穴谈判劝降，他还不只一次地冒险跑到敌碉堡前同敌人对话，劝敌放下武器加入人民军队。有一次，日寇由如皋进犯海安，想打开南、北和东、西方向的通道，为了准确掌握敌情，陶司令由驻虾儿湾(附图)指挥所出发，潜入海安镇河南一家澡堂里，以洗澡为掩护，观察敌人兵力、装备及运动方向。好在敌人未进澡堂搜查，否则陶司令将遭遇光屁股的难堪。每谈及此事，因笔者的外祖父被当年下乡扫荡的日寇无端打死，而坚决支前抗日的父亲都会感动的老泪纵横。

（虾儿湾，地名。因南宋德佑二年，右丞相兼枢密使文天祥，在乘船由海安向如皋行进途中“呼童上岸买青虾”而出名，位于现如皋市城北街道西北隅。抗战时期，曾有“半里虾儿湾，驻了六个大机关”之说。）

2、孤身深入敌营。1942年元旦，陶勇率部包围了伪团长徐宝富的据点，逼其投降。徐宝富自恃碉堡工事坚固，对我军的喊话置之不理。陶勇司令立刻命令机炮连轰击，两下便把碉堡削下一个角，又命步、机枪手猛烈开火，一下子卸掉了守敌的威风。接着，他命当地伪镇长给徐宝富送去劝降信。接信后徐宝富提出：“请陶司令亲自出面谈判，再作考虑”。陶勇当即决定亲自出马谈判。他对劝阻他的指战员们说：“尽管此行要担风险，但为了减少战斗伤亡，争取200多名伪军反正，冒这个险是值得的”。说完，他只带了一名警卫员，昂然来到吊桥边，陶勇仰头向碉堡里的敌人喊道：“你们要见我，我就是陶勇！” 敌人望着屹立在枪口射程内威风凛凛的陶勇，都惊呆了。徐宝富令人放下吊桥，走出碉堡。敌我双方都密切注视着两个愈走愈近的指挥官。陶勇两道剑一般的目光冷峻地扫在徐宝富脸上，说道：“你缴枪，就作为起义处理，所部愿当新四军的我们欢迎，愿回家的我们发给路费。你看怎么样？”徐宝富深为陶勇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他双手捧上心爱的克罗米弯把指挥刀，叹道：“久仰司令大名，今日相见确实不凡，特送上此刀，敬请收下，我徐宝富再不吃军人这碗饭了！”

3、建立海防纵队。在1942年至1943年间，陶勇将军在征服海盗、建立我军海防部队的斗争中，立下特殊功勋。在当年如皋东部沿海海盗中，青红帮的头领孙二富控制了较强的一股力量。一次，孙二富在登岸抢掠中被我军俘获。在陶勇将军的教育、感化下，经过两次反复，终于被收编，并能带领这支部队，有效地保护了沿海地区的群众，还掩护了不少伤病员，孙二富也成长为一名共产党员，在一次战斗中牺牲。在陶勇司令的努力下，我军一共收编了沿海海盗800多人，枪械400余支，海船200多条。于是，以原苏中海防团为骨干，成立了苏中军区海防纵队，陶勇亲任司令。这个苏中军区海防纵队，就成为后来我国人民海军的前身。

4、火烧竹篱笆。1942年冬，侵华日军在苏北通、如、海、启地区推行“清乡”策略。以梳篦、拉网战术，向抗日根据地分进合击，寻歼新四军主力。同时增设据点，搜剿新四军工作人员，加强伪化统治，清查户口，颁发良民证，编保甲，企图达到长期统治的目的。日伪军还在“清乡”区边沿构筑封锁线，即由天生港向北，经白蒲、丁堰，再向东沿串场河，经岔河、马塘、掘港、南坎，直到黄海边；又从天生港沿江岸直到寅阳镇，扎起了300里长的竹篱笆封锁线，封锁了第4分区29个区，妄图把抗日武装消灭在“清乡”圈内。新四军苏中军区司令员、第1师师长粟裕亲自坐镇指挥第4分区反清乡斗争。不久，日伪军近万人倾巢出动，十几路向中心区合围，反复清剿。第4分区司令员陶勇指挥部队在日伪间隙中灵活穿插，避实击虚，机动作战。先后袭击南通至如皋公路上的多个重要据点，又在主要路段多次伏击敌人。仅两个月，内外线部队进行主要战斗42次，狠狠地压制了日伪的嚣张气焰。而且在1943年7月1日夜晚，实施了火烧竹篱笆的重大行动。9时整，陶勇对着电话筒，大声地向各部下达命令：“战斗开始！”刹那间，300里封锁线上一片火光。一小时后，整个封锁线尤如一条蜿蜒腾跳的巨大火龙，满天浓烟滚滚，人声鼎沸，4万军民齐出击，敌伪军的巡逻队和检查所里的敌人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击，早就逃得不见踪影。此次战斗，堪比当年火烧赤壁。日伪军苦心经营多时的清乡“封锁线”，一夜间化为灰烬。中共苏中区党委和苏中军区在嘉勉电报中指出：“四分区反清乡斗争是中国抗战史上的大事件，是中华儿女与敌寇作生死斗争的壮烈伟大史诗，是革命斗争史上的光辉一页。” 5、追歼徐承德部。1940年12月26日凌晨，伪顽徐承德指挥所部近万人围攻驻如皋东部重镇掘港之我军。陶司令一方面电令所部端了徐部的石港老窠；另一方面争取中间力量詹长佑部的配合。当时，陶司令还在海安镇。他得知敌情后，立刻骑上从日军手中缴获来的摩托车，绕过日伪驻守的重镇如皋城，驰奔至国民党江苏保安1旅马塘镇驻地，车至营门时，哨兵惊问：“谁？”他大喝一声：“我是陶勇！”哨兵吓愣了，连人也没看清楚，车已直驶而过，陶勇同志单骑闯入詹长佑的住所，见面便说：“詹旅长，听说你要打我们，我这送上门来了！”并向詹长佑晓以大义，示以利害。詹长佑被陶勇司令大无畏的忘我精神所慑服，答应掉转枪口，协同我军歼灭徐承德部。终于稳住了詹长佑，使我军摆脱了腹背受敌的险境。得以集中主要兵力，将徐顽第六纵队击溃，并乘胜追击。在我军追击中，驻南通、金沙、海门的日伪军同时向我军包围过来。陶司令率部跳出包围圈，仅追击徐承德部，最后迫使徐只身逃往江南，次年又率军返回时被击毙。对于日伪军的其它各部，陶司令釆取了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战法消灭了敌人。至此，陶勇率领的新四军第3纵队共瓦解、歼灭敌人近2万人。

（如皋磨头地堡群见证日军侵华罪行）

三、何以永慰忠魂

南通人民的好司令陶勇将军，在“文革”开始初期遭受林彪集团迫害，于1967年1月21日在上海含冤去世。1968年，粟裕将军向周恩来总理汇报了陶勇的冤情，周总理痛惜地说：“陶勇同志打击日本帝国主义那么坚决，说他是‘日本特务’，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嘛！”1971年林彪集团垮台以后，周恩来总理再次念及陶勇。他说：“张学思、陶勇同志都是既精通海军业务，又能亲自出海的领导干部，但却都被林彪反党集团迫害死了，很可惜呀！”英雄已含恨远去，后人何以永慰忠魂？我个人觉得，应抓住关键做好以下工作。一是妥善保护好抗战期间的战斗遗址和遗迹，切实保存好相关资料。以之作为日寇侵华的历史铁证，作为教育后代爱国铭史的第一手教材，并摘要写入在校学生必读的地方史教科书。同时，设立或增设相关的红色旅游点，单独形成旅游专线，或与其它景点配合形成综合旅游专线，扩大良性效应。二是抓住学习陶勇等革命前辈优秀思想的核心，即赤胆忠心为国家、为民族、为人民的无私无畏精神。中华民族在五千多年的发展历程中，历经磨难而卧薪尝胆，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特别是在长达14年的抗日战争中，中华民族不甘忍受屈辱，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驱逐了侵略者，谱写了一曲曲悲壮的战歌。今天，若各级干部都能廉政、勤政、爱民，全民热爱祖国、报效祖国，把祖国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就是对陶勇等革命前辈的最大安慰。三是全力维护民族团结、国家安定的大好局面。每个合格的中国人都会希望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而且会不遗余力地为之奋斗。在我国历史上，“中华一统”的思想从来都是动员和激励中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一面旗帜，是每一个炎黄子孙所应有的骨气和胆识，是各族人民共同的精神支柱！国家统一不分裂、不内乱，外敌就不敢藐视、入寇。当年，中国如果不是处在军阀混战的特殊时期，日寇也不敢贸然入侵。如果没有“文革”期间的内乱，陶勇将军及一些革命老前辈也不会含冤去世。如今，中国已日趋繁荣富强，为了祖国的明天更加美好，让我们共同为维护民族团结和国家长治久安而努力吧。

（作者为如城退休干部，电话：135846976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