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新平

苏中“三打李堡”战斗离现在已经过去70多年了。回顾当年国民党军先后三次强占我苏中重镇李堡，而我军又先后三次坚决攻打李堡，且“三打三胜”创奇迹，共歼敌1.4万余人。“三打李堡”的每一“打”都独显神奇，旗开得胜开新局。

　　一打李堡战斗：让敌人重新骄傲起来，我以奇袭歼敌速决取胜，打破了敌人迅速解决苏中问题的美梦

　　1946年7月间，骄傲狂妄不可一世的国民党军以5个整编师12万人兵分3路进攻我苏中解放区华中野战军19个团3万人，欲一举歼灭之。却不料遭遇我华野司令员粟裕的先机制敌，攻其不备，狠打它中间宣泰一路，让敌人在宣泰、如南连续吃了两个惨重的大败仗，一时就骄傲不起来了。但敌人依仗着他们人多武器好，又集中5万兵向我华野司令部所在地的海安镇进攻，逼我军决战，目的还是要全歼我军主力。粟裕又来个将计就计，速将主力转移到乡间抓紧休整，只留下一支小部队装成决战的架势，坚持运动阻击，大量杀伤敌人，中途又再装成败退让敌人进城。以此迷惑麻痹敌人，让敌人重新骄傲起来，以利于我军寻机歼敌。

　　8月3日，敌人占领了海安镇，宣告他们海安决战胜利的战果：消灭共军二三万人，粟裕身负重伤已送往东台医治。认为他们进攻苏中的第一步作战目标已经达到了。因此敌人就又重新骄傲起来，再次大肆分兵东进，一路抢占西场、丁所、李堡、角斜……敌人丝毫也不知道我华野主力3万人还活得好好的，就在海安东北、李堡西北的三仓河一带休整，待令再战。

　　这时，粟裕正在严密观察敌人动向，等待最佳战机。眼看敌人8日占领角斜，而后敌整编49师105旅旅长刘玉山又率314团返回李堡镇驻守。粟裕便感到歼敌良机已到了。即于9日下达攻歼李堡之敌的命令，以奇袭歼敌取胜。限10日晚11时准时到达攻击，11日下午5时前攻克李堡镇。

　　10日下午，部队在向李堡行进途中又获知：敌整编21师新七旅副旅长田从云等率19团已到了李堡镇接替105旅314团的防务，兵力陡增了一倍。尽管如此，部队还是坚决按原计划执行，继续前进。

　　时至傍晚前，李堡交防之敌开至镇东杨庄、姜庄过夜，接防之敌正在镇区察看地形、分配防区，天已黑了。此刻，敌19团团长介景和接到搜索排来人报告：“发现镇北郊有共军主力活动，意图对镇区包围。”敌团长斥责：“胡说八道。”

　　与此同时，我军一师全部、六师一部已快速将李堡镇团团包围，并又提前发起猛烈攻击。天又下起大雨来了。敌人既无防御工事掩身，又无电话联系求援。顿时惊慌乱成一团，只能被动应战，忍痛挨打，眼看着伤亡惨重不断。战至11日拂晓前，我一师三旅8团、9团先后皆攻入李堡镇内，与敌巷战、肉搏战，敌大部已被歼。残敌部分逃往杨庄314团驻地；其余都逃至西街一座高墙深院内又被迫向我军缴械投降，敌少将副旅长田从云、黄恒仁都成了俘虏。接着我三旅又配合一旅对杨庄、姜庄之敌314团发起猛烈攻击。战至下午二时，又歼灭该敌，活捉少将副旅长金亚安。只有旅长刘玉山及少数残敌侥幸逃脱。

　　再说海安之敌对李堡激战毫不知情。11日晨，敌新七旅旅长黄伯光照常率21团按原计划东去加强李堡防务。我打援部队就利用高梁、玉米田作掩护监视敌人，并在立发桥往东布设下口袋形伏击圈。等敌人全部钻进口袋里，我七纵59团迅速占据立发桥断敌退路，扎紧口袋。敌后卫一个营从里路东行至椿树头即被我七纵55团围歼，激战了一小时，敌人即举白旗缴械投降。接着55团又与六师第18旅一起围歼洋蛮河至陆家堑公路上的敌人。此时敌旅长黄伯光才得知他们已陷入我军重围。他目睹在密集的枪弹中，他的士兵已经倒下了一大片，又看到他得力的团长廖万里中弹倒下就未能爬起来，深知情况不妙，便慌忙撤下残部赶紧涉河向西南逃跑。我军经过半小时激战即全歼该敌。

　　至此，李堡一战20个小时，共歼敌一个半旅9000余人，其中俘敌少将副旅长3人，毙敌少将团长1人。缴获各种口径大炮96门，及大量枪支弹药。

　　二打李堡战斗：为民南返苏中，我以智谋苦战取胜，成了扭转苏中战局开端，使敌确保长江北岸防御体系安全成为泡影

　　苏中战役结束后，我军奉命北撤山东作战。地方干部也离乡离家北去荒野地带打游击。这样，苏中地区就被敌人全部占领。国民党整编第49师79旅237团和还乡团300余人重新侵驻李堡镇。敌人砍下周边十里路之内的树木，强拆民房百余间，构筑成了李堡“坚强据点”；在乡间依洋河构筑东西封锁线，每间隔一里就筑一座碉堡。不断开展“清剿”。土改翻身组长、农会长被抓去全部挖坑活埋；对翻身农民“扒田倒租、反攻清算”；对干部家属则逼迫限期交人自首……

　　1947年春，华野第七纵队（后改编为华东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奉命率领31旅及特务团自射阳县合德出发，沿着海边隐蔽南下返回苏中，独立开展苏中敌后斗争，拯救民众，在运动中寻机歼敌，扭转苏中斗争局面。部队日歇夜行，10夜时间就赶到了三仓河以北的大桥镇一带集结，开始了苏中的对敌斗争。然而，这时的第十一纵队却存在很大困难。因为他们原来是担任掩护主力北撤的，一路打阻击战，节节往后撤，只有消耗，没有缴获。现在每个战士身边只有二、三十发子弹；一门炮也只有两三发炮弹。这一路过来每个战士的路粮也只有5斤炒熟的小麦和玉米粒子。他们还怎么坚持苏中敌后斗争？又凭什么攻克李堡镇守敌的“坚强据点”呢？

　　身为指挥作战的十一纵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的胡炳云便紧紧依靠群众的支持，先进行了五户头、沈灶、三十总等小规模的战斗，积小胜为大胜，再用胜利的缴获武装部队，终于创造了攻打李堡的条件。在此基础上又认真组织部队连以上干部用半个月时间，以沙盘作业专门反复进行攻坚作战战术与火力下的土工作业演练，以确保李堡攻坚战必胜。

　　4月2日上午，他终于给部队下达了攻打李堡的命令。由31旅第91团、第92团主攻李堡镇，第93团担任后续，于4月2日晚9时发起攻击，4月4日拂晓前解决战斗；纵队特务团负责攻占丁所；其余部队负责警戒打援，保障攻坚部队侧翼的安全。

　　部队准时到达攻击位置。先扫除了敌外围据点，然后再迅速进行敌火力下的近迫土工作业。战士们都熟练地用群众提供的每人一个护身蒲包装满泥土放在身前挡弹，再快速作业，先取卧姿，再以跪姿，然后立姿的顺序进行。很快就挖成了长长的交通壕和炮兵临时阵地，大大减少了伤亡，确保攻击战斗顺利开展。

　　4月3日拂晓，我军按常规以炮火对敌实施正面射击，敌人也照例集中各种火器向我军猛烈还击。此时胡副司令员却又下令全面停止射击。他便根据敌人暴露的火力强弱分布，抓紧重新调整了我军对敌的火力布置。而敌人一直等到下午4时都不见我军的动静，就只好抓紧时间休息，以便等到黄昏再全力反击我军的总攻。可胡副司令员却打破常规，便把总攻时间就改在下午4时。一声令下，总攻开始。在各种火力掩护下，我军91团、92团分别从南、北两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发起了强大猛烈冲击，敌阵地因毫无准备顿时乱成一团，工事损毁、人员伤亡惨重不断。使敌人被迫放弃大土圩防区，慌忙向镇西南侧的中心碉堡退缩。至此，再拿下敌中心碉堡便成了解决整个战斗的关键所在。

　　当我冲锋战士到了距离中心碉堡五、六米的开阔地段时却前进受阻、伤亡很大，无法向前。如不迅速解决中心碉堡，等敌增援赶到内外夹击我攻击部队，后果则不堪设想。胡副司令员当即命令91团将一门山炮拉过来，因炮弹紧缺，仅有5发炮弹，只批准打3发解决问题。哪知碉堡表层有软体物覆盖，5发炮弹全用上了也没解决问题。关键时刻，91团、92团便想出快速从房屋内打地洞过去接近敌碉堡，用炸药爆破，这才一举炸毁了敌中心碉堡。至此，攻克李堡战斗胜利结束，歼敌800余人。比预定的作战时间提前了16个小时。

　　4日晨，敌人分东、西两路急速赶来增援。我军正好就转用全部兵力集中打援，于李堡镇以南陈家腰庄和西南丁所这两处正面突然合击，一举歼敌1200余人。残敌败退到堡河口和西场后又增加兵力，于第二天且由敌整编第49师师长王铁汉督战，再次过来企图与我决战，要达到全歼我十一纵的目的。我军便采取先诱敌深入至李堡镇南侧三里之傅家渡和西南侧缪庄时，突然来个全面大反击，又一举歼敌400余人。而后再出敌不意主动撤出了战斗，使敌人欲与我决战的阴谋又落空。

　　二打李堡先后共歼敌副团长以下2700余人，摧毁海栟线上大小碉堡100余座。从此开始，我地方干部就重新回到家乡坚持原地开展敌后游击战了。

　　三打李堡战斗：我以锐气攻敌取胜，揭开了苏中已转入全面反攻的序幕。为淮海和渡江战役的胜利作了战略上的准备。

　　二打李堡后，我地方武装坚持敌后斗争已得到扩大与加强。但是敌兵力仍占优势。11月初，敌人又调集兵力对我一、九分区交界的如皋三角地区进行反复、残酷的“扫荡”和“清剿”，使我地方武装又遭受严重损失。这时驻守李堡镇之敌是整编第21师第146旅第437团（欠两个连）及师直山炮连，外加“还乡团”；在丁所驻有437团一个排及“还乡团”一部。敌人接受前两次李堡镇失守的教训，在李堡镇外围筑起了7米多高、1米多宽的大土圩子。在圩子内外构筑了钢筋水泥碉堡百余座；圩外还挖有4米深5米宽的外壕。在壕内插竹签，壕外布铁丝网、鹿砦和地雷。镇内西南角筑有小圩子一座为团部指挥所；东北角有泰山庙，东南角有药师庵卫星据点，构成强固的防御体系，号称固若金汤。

　　为了支援苏中南线军民的反“清剿”斗争，华中指挥部决定第十一纵队、第十二纵队由淮海地区南下苏中，在海栟线发起新的进攻战役。决定由十一纵攻克解决李堡、丁所之敌；由十二纵围歼栟茶、角斜等地守敌。

　　按照部署，十一纵队命令第32旅全部（附属一个山炮连）于11月30日晚开始用三昼夜时间内攻克李堡镇；命令31旅以93团攻占丁所，得手后以一个营控制该点，旅部率其余部队集中丁所以北打援，保障32旅西侧安全。

　　30日晚，我军冒着倾盆大雨到达指定的位置。地方武装与民兵也积极配合行动。当李堡之敌发现他们已被包围时，尽管有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还是惊慌紧张得一面向如皋师部电告求援，一面用轻重机枪整夜不停地向外扫射，想以此阻止我军攻击。而我军则以强势压敌扬威。

　　12月1日拂晓，我31旅93团已攻占了丁所；32旅至上午11时，也已攻克了李堡镇敌外围碉堡和卫星据点泰山庙、药师庵。然而，胡炳云副司令员只觉得攻坚难度大、战斗进展缓慢，便决定调整攻击部署，增调31旅91团和92团加强参战。令91团接替96团攻击阵地（由南向北攻击），令92团接替94团攻击阵地（由北向南攻击）。96团、94团协同战斗。限令于12月3日黄昏前攻占李堡镇，全歼守敌。

　　新一轮强大攻击于12月1日晚9时开始，在威力强大、猛准狠炮火的覆盖袭击下，使敌防御工事损毁，人员伤亡惨重不断。至午夜敌又被迫弃守第一道大土圩子，溃退到核心阵地里顽抗，企图固守待援。我攻击部队随即涉过外壕，越过大土圩子，进入镇区追击。遂将敌核心阵地迅速包围。敌人则凭借坚固的碉堡拼命顽抗。

　　2日晨，守敌再次向如皋师部电话告急求援。敌师部回电是：“援兵一、二日即可到；并奉蒋委员长令：李堡是苏北重镇，望鼓励部队士气，死守！”此后便派来两架飞机支援，在上空盘旋扔炸弹、乱扫射……至晚上7时，李堡守敌眼见等待援兵已无望，伤亡且越来越惨重，已无力继续防守核心阵地，只好又收缩残部，再撤至镇西南角的团部指挥所的小圩子里去，图作最后的绝望挣扎。我攻击部队迅速跟随，再将敌团部小圩子团团包围起来，做好最后攻击决战的准备。

　　3日零时3分，我军31旅、32旅全部投入战斗。8时整，面对守敌最后这个最坚固而又拼命顽抗死守待援的堡垒，我军就集中了数十门大炮抵近猛轰猛击，炮声震耳欲聋。敌阵地顿时天崩地陷、烟雾弥漫，敌兵则鬼哭狼嚎，抱头乱窜。电杆子震倒了，敌电台震坏了，敌枪机震哑了。11时，我军发起总攻，同时开展政治攻势。焦头烂额的敌兵便纷纷从炮洞里爬出来举手投降。经半小时激战，终于攻克了敌人最后最坚固、牢不可破的核心堡垒。此时，敌437团团长何军章已换上了士兵服，与副团长戴荣廷，还想趁一时混乱之机逃跑，却被我军活捉。至此，三打李堡战斗胜利结束，歼敌3400余人，其中俘敌团长以下1498人。三打李堡的胜利，揭开了苏中转入全面反攻的序幕，为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的胜利做了战略上的准备。地方武装又进一步发展壮大，并掀起了青年踊跃报名参军争上前线的热潮。（作者系原江苏省海安县李堡镇党委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