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光林 昨晚儿子的电话让我通宵没能合眼。他说下月初要陪我去红色旅游,目的地是贵州遵义,还强调这是送给我这个拥有56年党龄的“老革命”的“父亲节礼物”,希望我一定要“笑纳”。 儿子的孝心让我很开心,不过随即又让我将心收紧了,因为由此让我更强烈地想起了我的父亲。唉,要是能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那该多好!但是做不到了,因为他老人家在28年前就去了另一个世界。而今我只能喃喃自语:父亲,我真的好想您,特别想多看看您亲手写的那一份份入党申请书…… 父亲曾经写过多少份入党申请书,我说不准,不过,我亲眼所见的有3份,这是确凿无疑的。 第一份写于1957年春节期间,地点是乡下老家大房间的书桌,用的是竖式信笺纸,工工整整的毛笔字,最后有签名,指印,还盖上了他的图章。那年我刚读初中一年级,但已经承担了替母亲给父亲写信的重任。从父亲的信中我看到,1956年公私合营后,原先在一家小作坊打工的父亲拿到了“派司”(工作证),成了上海人,还当上了工会干部。 第二份是1961年国庆节在我们部队营房里写的。那年8月我应征入伍到了上海,驻地与父亲的工作单位相距仅1公里。父亲来了,看到一身戎装的我,笑了。他说,自从打了入党报告,自己一直在用党员标准衡量一言一行,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但还是没能跨进党的大门,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家庭出身”上。现在,国家让你穿上军装,说明并不计较你爷爷是富农,也说明不再“唯成分”了。所以我想再写一份申请书,向组织上表明我的心愿。说罢,父亲叫我到军人服务社买来信笺纸,用他那支心爱的“金星”笔认真地写起来,临了还让我检查有没错别字。那回,父亲没肯在连队食堂吃饭,兴冲冲地走了。 1965年1月,我的组织问题解决了。父亲获悉后,特地请假赶到我们的驻地——当时,我们在上海西南部的某小山担任国防施工任务——父亲向我表示祝贺,并当着我的面,充满信心地又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这就是我看到的第三份。临走,营里派车送他,他说,部队的车是为战备用的,我不能搞特殊,硬是没有领情,而是步行两公里搭公交车回了市区。父亲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这做派直到现在还让我口服心服。 父亲直到退休也没能实现入党的夙愿,但是他对党的那份真诚的情感始终如一。他总是说:“没有党就没有我们一家。”他一直叮嘱我们“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为党的事业要作出一等一的贡献。”1984年我弟弟入党了,父亲高兴得特地赶到弟弟的岳父家,向亲翁表示感谢,说儿子的进步离不开儿媳的大力支持。1992年初,我的儿子在大学里入党,父亲得到消息后,兴奋得把它作为头条新闻在亲友间播报,还自豪地说:“我家的党员可以成立党支部了!” 父亲1993年5月病故后,他单位派代表来吊唁。听说老人家的儿、孙辈中已经有了5名党员,这位代表很激动。她又一次来到父亲的遗体前,边深深鞠躬边说:“老瞿师傅,你放心地走吧!”这个细节,一直定格在我的脑际。 这些年,我都在想,如果不出意外,那么父亲的入党申请书一定会保存在他的档案袋里;我必须寻找和利用机会找到它们看个仔仔细细,并一一复印回来,用以代代相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