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森

在如皋红十四军纪念馆展览厅玻璃橱窗内的一块红布上，陈列着旧称“袁大头”的三块银元，这是老一辈革命家刘瑞龙在90年前赠送给通州区东社镇小女季雪兰的。说起这三块银元的故事，还得追溯到土地革命时期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

刘瑞龙在苦斗时与季家结下深厚情谊

大革命失败后，1928年冬，中共南通县委委员刘瑞龙同志等来到南通县东五区（即余东、余中、余西、三余和三益区），策划、组织“不完租、不完粮，不还债、不交捐”的年关斗争。季雪兰的父亲季国富很快成了农运积极分子，不久成了我方的地下交通员和乡财办员。1929年秋天，刘瑞龙接任中共南通县委书记，到第二年春，红十四军旗帜亮出来了。

季雪兰记得，她七八岁时，刘瑞龙、葛成芳等共产党员经常在夜晚来到她家召开秘密会议，那盏油灯就放在桌台底下半遮半掩，他们围着桌子轻声交谈，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刘瑞龙每次活动潜回他们家休息时，总喜欢抱抱她。季雪兰一家和刘瑞龙结下了很深的感情。

季雪兰父母勇救刘瑞龙

1930年初夏的一个早晨，来自东社的地主民团武装“白龙党”下乡“兜搜”，直奔季雪兰的家而来。那天刘瑞龙住在她家里。季雪兰父亲远远看见敌人扑来，知道情况不妙，一边对屋里大叫发出信号，一边跨出门向东狂奔，吸引敌人追他。屋里季雪兰母亲看到外面不远处紧张情况，眼疾手快，迅即将一顶旧草帽叫刘瑞龙戴上，并交给他一把锄头，示意叫他快走。刘瑞龙随即扛起锄头，装着下田除草的模样，从容地从后门走出，然后迅速躲到西边不远的河沟芦苇丛中。

敌人紧追着季雪兰的父亲，其父急中生智，连忙跳进河中，手爬脚踩，借助芦苇掩护，蹚河甩掉了追击的敌人。不肯甘休的“白龙党”，回头将季雪兰家五间草房统统烧光。

晚上，季雪兰的父亲悄悄潜回被烧的住家附近，找到妻子急问，瑞龙到哪里去了？其妻已经被“白龙党”折腾得几近昏晕，说不知道，而机灵的季雪兰说，看见刘叔叔向西河边走去了……

刘瑞龙躲过了一劫。第二天，她紧紧抱着季雪兰对她父亲说：你家丫头以后就是我家丫头。还掏出随身带的小本本，记下了季雪兰的出生年月。后来，刘瑞龙动员农民协会的同志，为他们家搭了三间简易草屋。

敌人继续迫害季雪兰一家，她家的房子多次被烧光，其父母也被迫远走他乡打埋伏（其父母后在抗战初期牺牲）。季雪兰带着三个弟妹借住在伯伯家的打水车棚里，过着艰难的生活。

艰难时三块银元见深情

南通县的革命运动一度进入低潮。一个夜晚，刘瑞龙带着七八个红军游击队员，悄悄前来探望季雪兰，问她父母亲到哪里去了？看着他们姐弟四个围着一个土锅墩，住的车棚外三面无遮掩，吃的食物很差，刘瑞龙眼眶红了，他抱起季雪兰说，我到一定的时候会回来看你们的。随即，他找到季雪兰的伯伯，要来些芦苇，与一起来的同志把车棚四周围了起来。临走，刘瑞龙从身上取出三块银元给季雪兰，叫她们好好生活，然后就走了。

在艰难岁月里，季雪兰带着三个弟妹四处流浪度日。后来，新四军东进，通东一带建立了农抗会，南通县农抗会主任葛成芳寻找到季雪兰他们，姐弟们开始得到了一些接济。在地下党的启发下，季雪兰开始为新四军传送情报，后来她的丈夫也成了新四军南通县警卫团的一名战士（解放战争时为连长）。

此时，担任淮北行署主任的刘瑞龙也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季雪兰他们。抗战初期，新四军的联络员曾带着季雪兰从南通坐船秘密去了淮北。见到了日夜思念的瑞龙叔叔，季雪兰嚎啕大哭，向他倾吐多年来所受的磨难。刘瑞龙夫妇热情地问寒问暖，留住了好几天，后来还做了两套新衣服请联络员送她回家。

以后，刘瑞龙戎马倥偬，和季雪兰他们的联系时断时续。新中国初，刘瑞龙在华东局和北京工作时，曾分别接季雪兰各住了一个多月。每次离别，刘瑞龙夫妇总是依依不舍， 招呼季雪兰下次再来。

1988年，刘瑞龙在广州开会时，因工作劳累过度，不幸引发心脏病溘然去世，然而，生前他把对南通老区人民的深情传导给了他的子女。晚年，刘瑞龙曾多次吩咐大女儿延淮，要抽时间回南通看望季雪兰，2014年10月18日，刘延淮在繁忙工作之余，第一次专程来到通州，探望这块红色的土地，代表她的父辈延续那三块银元传递的绵绵深情。

银元见证党和人民血肉情

那天，刘延淮来到通州东社镇苴西村16组，看望91岁高龄的季雪兰老人，她一跨进大门，就紧紧拥抱着季雪兰，连声亲切地叫着“姐姐，姐姐……”当天晚上，她叫来住在金沙的季雪兰的子孙们一起吃晚饭，刘延淮拉了季雪兰坐在她的身边，满怀深情地说：“来，今晚我们全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刘延淮临走时，季雪兰从房间的箱子底下取出了她珍藏了80 多年的那三块银元（这三块银元，即使在抗战前讨饭和后来国家三年困难时，季锡兰都没有舍得用掉），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拿出其中的一块，交给了刘延淮，说：“拿着带回去，给你们全家做个念想……”

刘延淮要回北京了，临上车前，她紧紧抱着季雪兰不肯放手……车子要开动前，刘延淮重新又打开车门，下车再次紧紧抱住季学兰老人…… 在场的人都被这情景感动得眼中噙满了泪水。

2015年春，当刘延淮第二次来季雪兰老人家时，临别时，季雪兰又拿出一块银元交给刘延淮，嘱咐她交给妹妹刘延东（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并嘱咐代她向延东妹妹问好。

三块银元延续着两家的深情厚谊。2018 年初春，季雪兰在病重弥留之际，嘴里唠叨着，说要把剩下的一块银元交到如皋红十四军纪念馆。刘延淮闻讯，专门从千里之外飞来通州看望雪兰大姐，接受了老人的第三块银元，并答应完成老人的愿望。

2018年3月26日，季雪兰去世，享年94岁。

2018年5月12日上午，刘延淮和季雪兰的儿子曹鑫夫妇，由通州区新四军研究分会秘书长陆子森陪同，驱车赶到如皋市，在红十四军纪念馆大厅举行的庄重仪式上，刘延淮亲手将把带回的三块银元交给馆长陈永华。

历经沧桑的银元，印射着南通地区的革命风云，也传递着老一辈革命家两代人和老区人民的绵绵深情。

图1刘延淮向红十四军纪念馆张陈永华捐赠三块银元

图2三块银元

图3刘延东悼念季雪兰老人

图4 2016年秋季雪兰与刘延淮

作者单位:南通市通州区新四军研究分会 陆子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