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倪娟 我的父亲名叫陶典言,又名陶学模。一九二三年八月初五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初小文化。 祖父母是靠着织布维持生计的。据父亲说,祖母第一天生孩子,第二天就下床织布了。当时家中兄弟姐妹多,田少,有的时候吃了上顿就没下顿,日子过得苦不堪言。父亲初小毕业后,跟着祖母学习织布,替别家放牛。本以为父亲会像祖父母一般平凡地度过这一生,结果发生了转变。 1939那年,父亲跟着祖父去南通卖布匹,机缘巧合,父亲在报纸上看到日本人打到中国来了,残害中国人民,旨在侵占中国领土,掠夺中国资源。在回家的路上,父亲久久不能平静,心中的爱国之情油然而生,就暗下决心,要参加抗日,为国斗争。回家后,父亲就跟祖父母说了国家当前的局势和自己的想法。祖母是个没有文化的粗人,对国家两个字眼的理解不深刻,听完父亲的想法,祖母非常生气,她说:“你小孩子知道什么?和日本人斗争是要被杀头的,我不同意,你在家平平安安就好。”父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每个中国人都做亡国奴,没有国了,哪有家?现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已下定决心,要去参加抗日斗争。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祖母知道父亲的性子倔,就不再说什么了。 1940年,经党领导洪建中介绍,父亲在同年参加革命,任职四安区建设乡乡财委。第二年,二叔陶学津化名王泽民,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参加了革命工作。 抗日战争时期,父亲的主要工作是为大部队筹粮筹款,运送军用物资。有一次,夜彻底暗了下来,父亲协同其他两名地下工作者从南通交运站运送一批枪到石港。船行到西亭桥下时,桥上的日本翻译喊道:“你们是去哪里?船上装的是什么东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父亲强装淡定,拉开嗓门说:“长官,我们是流亡的,船上装的家具是准备运到石港老家的。”天很黑,翻译官和几个手下看到船上装的是箱子和写字台,也怕麻烦,于是就挥挥手放三人过去了。船行远后,三人这才缓过神来,父亲这才发现手上、背上都渗着豆大的汗珠。 1942年秋天,日军翻译跟祖父说:你家两个儿子是共党,要烧你们陶家园!!祖父听了昏倒在地,毕竟这牵连到大院的十几户人家。为了孩子和整个大院,第二天,祖父就跟几个堂兄弟商量,每户都凑点钱出来,送重礼给翻译,经此商议行事后,家中才逃过一难。 1945年5月,西亭区财粮主任晕沭航介绍父亲入党,在西亭东边的一个牛棚里,父亲进行了宣誓,条件虽然简陋,但父亲内心无比激动。 1946年,国民党反动派疯狂进攻。父亲跟着区长李晏复进入地下工作,在白区掌握敌情。同年,二叔王泽民随区长黄如杰转入大部队。就是苏皖边区九分区七团三营七连八排任排长。次年,二叔打石港光荣牺牲,时年23岁,中共党员。 1947年2月,反动派乡会所需要一个户籍员,乡长保志得正好是父亲的同学,李区长指示父亲利用这个机会潜入敌乡会所,那时,父亲就将搜集的情报送到北坎情报站。由于父亲的情报准确无误,区队在花子街、小海镇、正场等地区开展会议工作时都表扬了父亲。那时候保志得有些怀疑父亲了,父亲也察觉到这一点,便主动跟保讲:“你们这里工钱给的少,不够我养家糊口的。我还是想自己做点小生意去。”乡长也没多想,直接同意了父亲的请求。就这样,父亲安全地离开了敌乡公所。父亲有了身份证后经常来回南通、兴仁、正场等地,侦察敌人的行踪和计划,并完全无误的把情报送给李区长。 父亲的情报代号是(孝),戴希贤是(忠),姚宏贤是(义),情报站地点设在李家渡王述公家,还有是西亭李家小桥。父亲几人都是在此和李区长联系,听从李区长部署行动计划。 1948年3月19日,情报站站长洪建中在西亭情报站被敌人包围,当场中弹牺牲,他随身的文件、笔记本全部被敌人拿走了。李区长得知洪建中牺牲,立即指示父亲停止情报收集工作,嘱咐他到石港西北边的王黑乡避一避。8月,李区长在东士山伏击敌人壮烈牺牲。 1948年5月初4,南通国民党中统特务四人穿着便衣来到情报人员戴希贤家门口,戴的父亲正在弄小麦。特务们打扮成商人的样子假意跟戴父亲聊天,戴父亲以为是儿子认识的生意人,便将这四人带到回家中,吆喝儿子出来。在家的戴希贤刚出来,敌人立马把枪对着他,戴才恍然大悟。特务把枪对着戴希贤的后背恶狠狠地说:“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把陶典言交出来就放你一条生路。”说完后,特务叫戴带路,去父亲家的方向,戴的家和父亲家只间隔600米左右,当时祖父正在插秧,看见戴走在前面,后面四个人不认识,看着也不像好人,祖父提高了警备心,立刻飞奔到家里,和父亲说:“戴希贤后面跟过来几个人,我不认识,可能是来抓你的,你赶紧游河到河北徐家庄躲起来。” 父亲走后,祖父从场上拿了几棵秧苗赶到田里去站在田边上,戴希贤说:“他们四个人是做生意的,人手不够,想叫陶典言和我一起去兴仁店里吃饭谈生意。”祖父说:“我儿子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如不信就去我家找。”戴把四个特务带到祖父家里坐了一会就走了。第二天才知道,戴已被敌人关进了南通监狱。戴被捕后,特务经常到祖父家要人,抢东西,只要发现一点值钱的东西,就都拿走。祖母每天都在家中以泪洗面,二叔的牺牲对祖母的打击太大了,如果再失去父亲,那……祖母不敢再多想下去! 戴被捕后经不住敌人的严刑拷打做了叛徒,出卖了所有情报人员的姓名、住址,并将情报站的地址一一供出。同年11月6日,戴被国民党枪杀在南通市龙王桥下。 1948年6月父亲和祖父母商量去上海。第二天,父亲拿着表兄弟王洪高的身份证打扮成商人样子离开了南通,去了上海。 1949年3月16日,父亲从上海回到了南通,第二天拿着酒和纸来到了二叔坟前,含着眼泪说:“二弟呀!!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北坎,那次见面我们兄弟两紧紧拥抱在一起,都不愿松开,可惜时隔两年,我们却阴阳相隔。你在那边跟着李区长好好干。去年我在生死关头逃离敌人的抓捕,应该是你在保佑着我吧?你放心,我在这边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家里的。” 1955年,父亲经人介绍,后来在本村参加土改、核实田亩、订购定销工作。 父亲经常眼含热泪跟我们说,我这几十年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也有不少委曲。但是跟我解放前的战友、二弟比起来,我还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没有看到全新的中国! 2010年农历正月十五,父亲因患肺气肿医治无效善终,享年88岁。父亲过世时,镇党委、政府的代表来到父亲灵堂前鞠躬敬礼,送父亲最后一程。父亲晚年得到了党的政府的亲切关怀和照顾,子女也很孝顺,是幸福的晚年。 我父亲的一生,就是寻常老区人民数十年如一日听党话、跟党走、为党干的代表! |